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休学后,父亲让我签协议放弃遗产继承权

苏玻璃 双相躁郁世界 2021-09-05
作者|苏玻璃  编辑|酒吞童女、Emile

我从来没有入睡,我行走着,惶然着,梦着。

三年前,我确诊了双相情感障碍二型,伴随幻听人群恐饮食失调(厌食症),从鸟语花香的加拿大维多利亚岛休学。


家人无比责备我,说我不够坚强,没有“团结同学,搞好关系”,说我不应该想其他的,只需要想着学习。

但这一切其实早有预兆。

  

 

家庭暴力

 

岁时父母离异。他们各执一词,他说她出轨,她说他家暴。

我并不怨恨母亲,离异是正确的及时止损。她在一个健全幸福的家庭长大,却在七年间被我爸摧残得不成样子。原先像花朵一样娇艳鲜美的生命,经过七年的折磨之后,不可逆转地染上了枯黄。

母亲被赶出家时,官司缠身。她签了婚前协议,因而分不到应有的财产,只能趁着我成长的间隙悄悄来探视。是的,悄悄。因为有被我爸报警威胁的前例,我们只能在学校悄悄见面。


父亲本身是个极为成功的商人,也是我见过的最极端的男性沙文主义者,在我们家中就是皇帝。他似乎极为厌恶和怨恨我,缘由是我是女性,而且长得像我妈。在他眼里,任何事情都可以变成打骂我的原因,奶奶只能尽力护着我和我弟。

我没有社交,没有朋友,没有零花钱。我不会社交,除了上学以外基本上出门,唯一的情感输出和支柱就是我弟弟。我每天生活在极端的混沌中,大脑像是罩了一团迷雾一般。

初中时我除了语文课基本上都在睡觉,也只有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。现在想来,除了一点点我感兴趣的事以外,我的大脑都是拒绝开窍的,这是一种变相的自我保护方式吧?或许,我从一开始,就没有正常过。

  

 

校园暴力

 

国外的高中,用光怪陆离来形容也不为过。中国留学生里有一大批衣着光鲜的被宠坏的骄纵孩子,也有少数的意志坚韧的好好学习的学霸,但我都不是。外国人歧视中国人,因为他们有钱,英语都说不好,而中国人就继续炫富,恶性循环。

我作为一个英语说不好、成绩差、自闭又穷的孩子,很快就成了众人的攻击对象。他们会在上课的时候大声嘲笑和谩骂我,把我堵在厕所,或是拿足球砸我的宿舍门。我哭着和朋友打电话的声音被隔壁的女生录了下来,放上了全校的微信群,接下来的几个月日子不必言明,生不如死。

回来之后,我又被我爸关上门像打狗一样打。因为他认为我在学校不好好学习,“故意挑事”。我爸一如既往地没有相信我说的任何话,在他眼里,我是骗子,满口谎言,邪恶,不学好,孽种。


 

幻听和躯体化

 

初三的暑假我就开始出现幻,不存在的男女争吵声持续整晚上,让我彻夜失眠,只好白天睡觉。

我的脾气一点就着,开始和“他”顶嘴。我的大脑像永远不会停息的一锅滚烫的沸水,无论狂暴还是抑郁,只要我清醒着,就能感受到极端的痛苦。

这样的痛苦也带来了胸腔绞痛。那是一种胸腔心脏部位的疼痛,我一移动就会痛得想要尖叫。头疼的程度堪比撞墙和打滚,不过我并不知道这是躯体化的特征。

后来,我因为五天不去食堂吃饭,被老师察觉了不对劲。


回来之后,他们表面上对我的态度温和了一些,但撑不过三个月。因为他们觉得我情绪稳定正常了吧,吃了药就是正常人了,所以没资格发脾气。发脾气就是矫情,装病,该打。

事实上,我吃的药效果并不够好。除了让我日夜昏睡,混乱的程度一分不减。或许吃错了?我不知道。但我不敢说出来,怕我奶奶失望,怕我爸把我关进精神病院。

哪怕别人这样伤害我,我也一直控制着,从未主动去伤害别人。也不知道这是多年下来的条件反射,还是贯彻我一生的善意所致。我一辈子都没有放弃为别人着想,设身处地思考别人的动机。

你们可以说这很圣母,很白莲,可我实在没有办法改变。我也想变成一个差劲的伤害别人的人,但是,如果真的这样,那我还不如更早地结束自己恶心的生命。


 

认知扭曲

 

后来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,我读着IB国际课程(全球高中文凭,类似AP),生理期下不来床的时候,我就要忍受被拽着头发拖下床、一反抗就踹头的待遇。

那段时间,我唯一的光亮就是读大学,离开这里,离开这里。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很伟大,至少我认为这是壮举,因为IB是公认的全球最难的高中生课程。哪怕是并没有出国,我的大学专业也是亚洲排名第一的优秀。

可是,我感受不到喜悦,感受不到自己的价值,没有成就感,没有自我认同。什么都没有。我做什么,达成了什么,完成了什么,都没有。没有燃油和柴火加进我,没有一丝一毫的快乐。

我对我自己的认知已经扭曲了。我做什么都不会得到快乐。只有在安慰和帮助病友时,我才能感到一丝丝被需要的快意。



 

自杀未遂

 

很明显,事情并没有变得更好。九月份中旬,我自杀未遂。派出所打来电话,我爸冷酷地告诉我,退学,强制住进精神病院。


在我爸眼里,我一直以来都不存在价值,他投入了很多金钱,也有很多人爱我,但是我却拒绝了这个世界。


“你这样和全世界对抗,让爱你的人伤透了心。”他这样说。

然而,仅仅15天前,他让我签下了具有法律效益的贷款协议,表示我自动放弃他的遗产,以后所有的学费、住宿费、学杂费和生活费,都需要我工作后逐渐偿还。他的遗产则归属于与他未结婚的女朋友,和刚刚出生六个月的非婚生子,我同父异母的妹妹。

我直接把电话砸到地上。


 

监护权转移

 

我的监护权随之转移到我妈手里。他们陪伴了我一周之后,千叮咛万嘱咐地离去。或许是因为他们在我需要的时候没有出现吧,他们现在对我来说,也是可有可无的人了。

我已经没法去爱别人、没法信任别人了。我被剥夺了这个能力,半永久性地。一个小时候被强奸得了PTSD的人,会因为以后不被强奸所以就不治而愈吗?不会。自然,我也不会。

我的病情每况愈下,开始厌恶光亮,不想出门。每天上课的时候,我高度紧张,什么也听不进去,耳机里没有朋友或者音乐我就要崩溃。我的亢奋和抑郁迅速交替着发作,循环和波动的幅度已经很容易被身边人觉察了,二型本身是较容易藏匿于人群之中的,但是我快藏不住了。


每天回到家里,我只有看书阅读的时候才能够保持镇静,思维流淌变慢,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控制情绪不要絮乱,完全无暇顾及学业和作业。我开始滔滔不绝,思维过快的时候,嘴巴不自觉地蹦出混乱的句子。

我已经完全没办法感受到别人的善意,任何举动都会被我曲解成恶意,然后被我大肆攻击,暴躁如雷。发完火我又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和痛苦,因为发火的行为和曲解都不受我控制,和膝跳反应一样,是个生理的自然思考轨道。

幻听也愈加严重,一群人在我背后聊天,我就会不自觉的紧张,他们如果看我或是发笑,我就会陷入严重的幻听。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凌晨五点前入睡了(Emile:+1...)


 

再次休学

 

毫无疑问,我已经没办法继续学业了。要么自主休学,要么再撑一年半载,被劝退,我选择了前者。

今天早上醒来时,伴随着耳鸣和头痛,我漫长而短暂的休憩开始了。我是谁,我最后会去往何方呢?


最近我总会梦见贯穿整个童年、少年和青年时代的手,驮负着变形的爱施暴的手。他有一种真实所具有的极限冰冷的温度。


今天梦醒了之后,我喘着气跑去镜子前。我屏息敛气,出神的看着自己。这张脸,这张丝毫无动于衷的脸庞,既不向往未来,又不回顾过去,时间和历史在这张脸中断。

如此不可思议的脸,我在光滑的镜面中曾见过她别的样子,新鲜,初生,水灵。但是,生命的历程已经停止,突如其来地暴露在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面前的,是残恒断面般,仅仅为了拒绝而探向世界的脸。

-END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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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mile 


今天的作者苏玻璃投稿时瑟瑟发抖,很怕大家觉得她在撒谎编故事,很怕再次遇到网络暴力。老编相信,评论区的读者会像平时一样善良~


很多跃跃欲试想给我们投稿的小伙伴都有类似的担忧吧,其实叙事写作的过程本身就很致郁治愈,如果你写下来能让自己好受些,那就足够啦,别人对你的万般解读,都构不成千分之一的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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